致幻剂

一万年太久

【剑叹】操灵师和猫

十五、地狱咫尺

本来这章就要揭秘了,然而日常废言太多。

 

识海掀涛,帝女的一缕真力沿经脉窜入灵源,一帧帧零星画面,一段段破碎故事终于拼合成最真实的前半生。叹希奇无法从识海中挣脱,极端的痛苦蹂躏着他的心脉与神识,剑非道不知真相,只当他吃不住灵火焚烧五脏的灼热,寒霜之气灌入也不见起色。

直到整个山木居都为白雪覆盖,春花骤谢,草木尽凋,叹希奇才终于悠悠醒转。

“剑,剑非道?”叹希奇眼带迷茫,瞬生瞬死之下他已无法判断眼前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。

见他苏醒,脉相稳定,剑非道自是欢喜又怜惜,覆上叹希奇的脸颊轻轻摩挲:“可觉得好些了?”

叹希奇盯着剑非道审视良久,终于放下心来的样子,挣扎着要坐起身来。

剑非道顺势将人扶起,靠在自己肩头:“怎么不好好躺着。”

叹希奇吃力地抬头看他,像是在远观一场美梦,却离得这么近;抬手去摸剑非道的脸,也仿佛是触碰斑斓又脆弱的泡沫,却触手可及。

剑非道只当这是猫儿惯常的撒娇,搂着人不言不语坐了好一会儿,待他凄楚的神色稍退,剑非道便起身去煎药:“等会儿要乖乖喝药,知道吗。”

叹希奇只是深深地看他,连开口都是无力,只能虚弱地点头,多难得的乖巧,一只不嫌弃中药苦味的猫儿。

 

目送剑非道离开,叹希奇终于松懈下精神,一点一点佝偻下身形,伏在床沿,咬牙忍耐,终究还是失败,嘴角流下血迹,眼角流下眼泪。

叹希奇至情至性,这命中带煞,亲缘情缘寡薄的命数,他无力承担,眼前光景全是虚假,被封印住的真实情感喷涌而出,湮没整片识海。

兄嫂离世的悲怆,布计破封的隐忍,拜兄出卖的激愤,侄儿丧命的痛心,最终他所依赖的义兄葬身幽界之手的心死如灰,所有晦暗艰涩的情感一齐反扑,叹希奇无所抵挡,轻易被击倒在地。

同这剑非道的纠缠更是命运的奚落,不过是认幻作真,似有实无。如今大梦醒来,反观此人世,犹如梦中事。

梦中事又如何,叹希奇看不破,也不愿看破,哪怕只一霎花火,那明灭空幻中也住着永恒。

 

叹希奇又被锁了七经八脉关在山木居里哪里都去不得,不是打坐调息就是在后院里自个儿瞎划拉几下剑法,当天帝女已被剑非道安全送回幽都黑帝那里,连杯当做谢礼的薄酒都没喝就离开了。

听说叹希奇打个铁都累晕了,于是地茧愉快地领着小妹朱雀衣来探望。

与其说探望,不如说是来膈应人的。桌上零嘴吃了不少,好话却没听到几句。

“帝女和剑非道也算师徒一场,情分总是能培养培养的嘛,小妹你看道剑现在同帝女说话的样子,和早几年那种‘无心尘缘’的坦荡死人脸是不是迥然不同啊,那小眼神,都不敢和人对视的。”地茧伸了两根手指在眼睛前晃悠。

朱雀衣根本懒得理她老哥,唯恐天下不乱。

叹希奇哪能不清楚这话是讲给自己听的:“我不做这无意义的猜测,也不会揣度剑非道是否移情,他是正人君子,若真别有所爱自会同我明说,到时我直接杀了他们便好,哪里需要费这么多心思。”

朱雀衣:“……”

地茧无限:“……”

这心胸到底算是宽广还是狭窄?

地茧想起剑非道急匆匆离开时的模样,转头问自家小妹:“你说这算什么?”

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”朱雀衣极为难得地给老哥捧了个场。

 

山木居全秃了,一片皑皑白雪,白日里看个风景都要防着日光反射刺瞎了狗眼,叹希奇坐不住,身体好了些,便又打起了齐物山涧的主意。

“不行。”叹希奇刚凑近,正专心临帖的剑非道仿佛洞穿了他那点小心思,直接拒绝。

叹希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,立刻炸毛:“愚而好自用,贱而好自专,如此者,灾及其身者也。”

“别断章取义,是对先人不敬。”

“哼。”叹希奇躺卧在美人榻上盯着剑非道看,眼睛一眨不眨,只见那正襟危坐的道士落势笔踪渐渐急躁,帖上疏瘦枯笔竟再不得章法了。

每当两人对峙,先退让的总归是剑非道,心已不在笔墨间,便索性搁笔:“随你,但我会在一边看着,若我说停,你要听话。”

“锻剑本就讲究一气呵成,哪能说停就停。”叹希奇还想着多讨些便宜。

“嗯?”

“啧。”

 

定下了规矩,剑非道便整日留在齐物山涧看叹希奇折腾那铁块,他所负的道剑相忘来的便宜,故也不曾深思铸造一柄绝世锋刃,需要多大的心力。

他与芙女相熟,但终究不过萍水之交,其中技艺淫巧,巧夺天工,他却是半点不知,不知叹希奇铸造这道剑相忘时是否也是这样认真的神情。

叹希奇心无旁骛,六齐调配,焰色黑黄青白终至纯净。

剑非道看他雕出的铸范,和道剑器表剑纹隐有呼应,他却不敢说出口,教叹希奇看出了怪异。

叹希奇看剑非道盯着铸范看得出神,生怕被看出什么和道剑相忘之间解释不清的关联。

越是不能想,越是胡思乱想。见了帝女会心生动摇的剑非道,叹希奇想起地茧曾经的意有所指,如今仿佛一根细长的银针,刺进心口,隐隐作痛,银针拔出,已染上黑色,不知这银针同这心中潜藏的恶毒,哪个更折磨人。

“话说这柄相忘,你是从何处得来的?”叹希奇在琢磨间隙状似不经意地开口,余光紧盯着剑非道的神色变化。

剑非道早知叹希奇会有此问,已有准备:“师尊所赠。”虽造下口业,但也是权宜之计。

“嗯。”叹希奇不见剑非道惶恐,心中稍安,重又凝神砥砺那剑纹。

得了好剑,叹希奇日日流连在那天道台上,吓得一干小师弟都揣着剑躲去秋水阁门口操练。 

 

抉择早已做下,但片刻魂灵出窍时,有些意外的发生总是不可避免。

叹希奇转进书房却不见剑非道人影:“大晚上的跑哪里去了?”

往前几步,见桌上墨迹,叹希奇如坠冰窟。

泛黄的宣纸上写着四个大字——流苏晚晴。

字迹潦草,但叹希奇识得这走笔,遒丽劲挺,确是剑非道无疑。

剑非道走进书房时,见叹希奇手里那宣纸,见叹希奇面上神情,心知这一天还是来了,不过迟早。

“你早就想起来了!”叹希奇不敢置信地瞪着剑非道。

后者神色平静:“不错,在易教玄脉那几日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。”

“这么早!为什么你的灵源比我强这么多?这不科学!”叹希奇觉得自己合该再哭一场。

剑非道啼笑皆非,实在拿这猫儿没法子:“你若真心介怀这点,剑非道不介意多匀点灵元给你。”

叹希奇一把将人推远:“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讲话顺杆爬的?把耿直又单蠢的剑非道还来。”

短暂的轻松无法瓦解空气中弥漫的僵持,叹希奇受惊一般,边摇头边后退,回身往逍遥山而去了。

剑非道看他纵入山林的阴影中,那题着帝女名姓的宣纸飘飘忽忽落到脚边,弯腰将它捡起,只是循着往日的习惯将这习字贴搁在桌角,规规矩矩地摆上星铁小料做成的纸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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